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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9日
之一、「後台靜悄悄的,柯一正導演躺在吳念真導演旁的椅子上睡著了。吳念真專心盯著螢幕看著前台的表演。簡社長埋頭用鋼筆寫著他的長篇大論,像個古代要入京趕考的考生……我想起金士傑在蘭陵劇坊三十週年的公演會上,說的那句經典開場白:「我們就這樣一起老去,好屌。」」(《有些事,這些年我才懂》,頁166)。

讀這本書的前後,也讀著阿城的《威尼斯日記》。比較起來,似乎是喜歡阿城的文字多些。不過小野記憶裡的這些人那些事,終究比異國舊事來得親切。能夠和群志同道合的朋友「一起老去」,再怎麼艱苦也值得了。

之二、「你是一粒壓不扁的銅豌豆,但我不是……」(《有些事,這些年我才懂》,頁207)。

讀到這句,不由得暫自文章的情境抽離。讀書總是這樣的,在某些段落,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,而生發或相關或無關的念頭,於是不能不把書先擱下。手足有怨,隨口就是元曲……

8月11日
《薪火四代》收有梁任公《自由書》一篇〈慧觀〉。篇末引西賢為例,提到「無名之野花,田夫畫之,牧童蹈之,而窩兒哲窩士於此中見造化之微妙焉」(頁35)。其他給引為範例的是奈端、瓦特、哥倫布、瑟士丕亞、達爾文,譯名或有別於現行通譯,稍作聯想,倒不難推測其人是誰。

窩兒哲窩士即詩人Wordsworth,一來譯名古奧,二來和達爾文等人相比,聲名似乎還不到家喻戶曉的程度,反而特別引起我的注意。

8月17日
盧前的〈黎人的衣食住〉,後人輯入《柴室小品(乙集)》。該篇開頭說:「黎胞先到那地方的,就作峒主,稱為「頭家」。一峒有十村八村,小的有三村五村。」「峒主」、「頭家」等詞,讓我興起種種語言、文化的聯想,書讀到這裡,於是又擱下了。記得作家張曉風寫過:「掩卷有功。」就我來說,讀閒書,掩卷不敢誇稱有功,可至少有趣。

8月28日
李德和兼擅詩畫,林玉書〈畫中八仙歌〉稱讚道:「德和女史意出新,雅繪蓮蕙質彬彬。畫梅時與竹為鄰,一枝點綴十分春」。

報導(註)提及:「從事文學史研究,她發現台灣人對於台灣文學相當陌生,申請研究重要的女性漢詩人李德和,國科會審查委員卻認為沒聽過也不重要。」其實文學人物「重要」與否,牽扯到後人論述權的角力。文學殿堂裡該供奉哪幾尊「公媽」,是學界不斷地發現與重新定位文學人物的結果。這一點中外皆然。就讀者來說,有越多作家受肯定、越多作品經整理出版,總是好的。

註:江寶釵出錢出力,致力推動台灣文學(自由時報,2012.8.28)

8月30日
“It was supposed to be a comedy, with Gary Grant in it, and all that crap.”

最近幫出版社英譯一小部分《摩鐵路之城》,作某計畫案之用。譯畢就撿出兩年多前買的The Catcher in the Rye讀了起來。小說裡的指涉早成了舊事,但讀到“Gary Grant … and all that crap” 仍不禁莞爾。

9月1日

讀到某臉書友稱讚張草的武俠小說《庖人誌》,於是把書買來看。既是武俠小說,而且時空設定為明末中國,除非別有用意,不然小說敘事語言、角色對話應有擬古的意趣。在小說正文第一頁,就讀到「幹架」、「禮貌」等語,似乎現代感重了些。

9月2日
《庖人誌》不難看,但皇冠的文案把作者捧上天,反而更讓人注意到作品文字時見瑕疵。〈編輯實在該提醒作者,讓個明朝太監指著手下罵「你們這些豬頭」,未免時空錯亂了。〉全書分六章,各章中心角色不同,一路讀下來,角色糾葛的來龍去脈清楚可辨。可惜最末章寫得太潦草,一場亂鬥,情節不合理處教人發噱。〈後記〉提及續作《蜀道難》。噫吁嚱,蜀道危乎高哉,恕我這讀者不隨行了

9月3日
之一、剛才拿到《我的青春,我的Formosa》,簡單翻了一下。心裡浮現幾個有趣的問題。我小作者七歲,住嘉義,這些變數如何影響我和作者成長經驗的異同? (比如,作者崇拜歌仔戲小生如楊麗花等,可是就我印象所及,小時候一開始看楊麗花,楊麗花已過了扮相最為俊美的年華。更別提她後來扮曹子建、扮賈寶玉,實在扮得勉強。)除了時地差異,個人興趣和性別又如何影響我和作者成長經驗的異同? 作者描繪的狀況,哪些可能是今之視昔的想像?

之二、據說今天是「哆啦A夢」生日。就成長經驗來說,這隻機器貓有很長一段時間叫做「小叮噹」。是以,看到《我的青春,我的Formosa》書裡直接沿用「哆啦A夢」譯名,不能不有些遺憾。另外,書裡畫布袋戲人物,某張圖裡有持劍的藏鏡人。還有一處,可能是個人錯覺,有一頁的布袋戲人物,一個像是史豔文,另一個卻像素還真。這兩個人物確實曾交手過,但就時間來推算,作者童年時應該不曾看過這劇情。這些小地方無足深怪,但是可提醒讀者注意,書中哪些是實然,哪些是想像的應然。

之三、「山川壯麗,物產豐榮……」如果你/妳看得出歌詞的問題,那麼你/妳小時候大概也和我一樣是乖乖牌學生。說不定你/妳也參加過國語文比賽。

9月4日
之一、讀完周婉窈教授寫給《我的青春,我的Formosa》的序文,買了周教授幾本著作。書入手後,從散文集讀起。開頭一兩篇,周教授稱夫婿為阿水,一路讀下來,才知道原來是陳弱水教授。幾年前買了陳教授《公共意識與中國文化》,沒馬上看,書不久就沒入書塚。近年不太買歷史通俗書籍,買較多的是論著。論著講究以新鮮觀念詮釋厚實史料。積蘊學力的大作,雖暫沒書塚,總有機會重逢。

周教授寫圖書館,提及「在嘉義女中讀書時,有位女性歷史老師上課時特別花時間講亞山大圖書館……那位老師講到火燒亞歷山大圖書館時,十分入神,彷彿她就隔著尼羅河從窗戶望出去一樣,臉上的表情既無助又憤慨……嘉義女中有個圖書室,但離真正的圖書館還頗有距離,如果我對圖書館產生某種憧憬,大約是那個時候種下的因。」(《面向過去而生》,頁79~80)。讀書人回顧因書而起的種種緣分,總能摹寫記憶裡一些鮮明的場景,教人讀後掩卷嚮往不已。

之二、讀周婉窈教授寫吳爾芙虛構的莎士比亞的妹妹,想起的是大學西概課用的課本。和其他文學課程用的諾頓文選不同的地方是,這本文選以文類劃分作者、作品。讀吳爾芙、讀契訶夫、讀佛洛斯特、讀田納西威廉斯,乃至讀希臘悲劇英譯,印象中都是先從這本文選開始讀起。但,相較於諾頓文選還放在我研究室裡,這本書給丟在嘉義家裡,有種爹爹不疼、姥姥不愛的悽涼。

9月6日
之一、「我小時候學畫時,沒有人告訴過我他【陳澄波】的名字,更不用說看過他的畫……於是,我們在腦子完全空白之下,到嘉義公園寫生,我們從空白塗抹起。更糟糕的,如果陳澄波能活著,我們將不斷看到他的畫作,他將是我們的典範,我們的標竿,我們試圖超越的成就。我們不只被剝奪一個五十二歲的陳澄波,我們也被剝奪陳澄波可以對我們起作用的二、三十年」(《面向過去而生》,頁348)。以「被剝奪」的「典範」立論,談威權體制之害,這樣的看法我並不陌生。但上引文字出於個人、入於群體,寫「被剝奪」的生命體驗,比起泛泛喟嘆怨怒,自然更見力道、更能獲讀者以一己經歷相與呼應。

之二、下引兩段文字,點出就馬偕來說,「拔牙」之為傳教策略的必要以及操作方式。

「當普通的西醫終於醫治好一疾病時,馬偕知道許多台灣民間醫療常會跑來搶功……但是透過傳教士來拔牙,一拔牙後當下就不再疼痛,這種戲劇性的改變,使其他醫療無法搶功。所以,根據馬偕的經驗,這立即的改變,永遠是破除「迷信」與偏見的最佳利器。」(《亞細亞的新身體》,頁47)。

「有時他【馬偕】說程序是先唱詩歌,後拔牙,有時則是先發藥、拔牙,再唱詩歌……這種拔牙,不是一個純粹的近代醫療行為,而是宗教儀式的一部分。宗教儀式與公共集體的觀看,造成對身體的規訓與催眠效果,很可能使得痛楚的感覺,比當代診療室中的單獨拔牙,要減輕很多」(《亞細亞的新身體》,頁50)。

9月8日
《亞細亞的新身體》第三章是〈近代婦產科的興起與產婆的故事〉,援引歌仔冊文句為傳統產婆辯誣。引自《大舜出世歌》寫大舜難產的幾句,特別讓人印象深刻:「珠觀【即產婆】出手直直武 變甲汗流歸身軀 按盞兮踐即年久 明明考倒老工夫 舍娘暈去不知人 珠觀不識這號空 別人生子那眠夢 曾氏生子卜歸工」(頁106)。

9月13日
有時會看到臉書友轉貼一些英語學習網站貼文,內容多半是沒頭沒尾一個字或一句話。這種「去脈絡式」的「學習」 ,即便有效,效果也是微乎其微。要等效果累積到顯而可見的程度,只怕要等到天荒地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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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出自 健康醫藥 – 遠離慢性病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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